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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始有终地做一件事——奇幻

第三卷(49)

  出了地下室后,天上忽然落起了雨点,不一会儿便大到了蔽目的程度。伊蔻跟着领路的士兵在雨幕中穿行,不过跑了半分钟的路程,便浑身淋透。见到坎德哈德时,他身上仍在滴水,而中校已经换了整洁的军服,正坐在一张扶手椅里阅读信件。

  看得出来,坎德哈德为了这次会面刻意做了番打扮,他脸上受侵蚀的皮肉已被绷布遮牢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整个人的面貌精神了许多。然而在医护站见过的斯宾塞仍旧立在后头。那军医捧着文件板,一边观察一边记录,足见病人的状况仍不乐观。

  “打搅了。”伊蔻敲了敲身边的门板,双脚粘在门前的垫子上,不往房间里挪动。

  坎德哈德抬头见他漉漉地靠在门边,微微敞开的领口还少了颗扣子,脸上顿时闪过惊讶之色。片刻后,中校转而瞧向了几个带路的士兵,“我让你们好好地把人带来,怎么搞成这样?这个月的薪水有你们好看的。”

  被训斥的几个士兵同样跟落汤鸡似的,他们低着头,委屈却又不敢多说的样子让伊蔻发出了低笑,“外头的暴雨是突然倒下来的,不怪他们……对了,我们就这么私下聊聊?”

  坎德哈德尴尬了起来,他安排人带伊蔻到一旁的房间换了便装。两人又见面时,斯宾塞已经不见了踪影,屋里再无旁人。

  “前头没什么事情吧?军队里有些人渣,但上面护着这样的走狗,我这里也不方便给对方太大的苦头吃。”坎德哈德从书桌上捞起茶壶,有点赔罪意味地沏了杯茶,端至伊蔻面前。

  “没事儿,那人被我揍了一顿,晕迷前还透露了一点消息。”伊蔻说道。他朝杯里瞅了一眼,只见瓷杯里的茶汤泛红,好像加足了玫瑰茄,那入喉的酸味让他不禁皱起眉头。

  “噢?他透露了什么?”

  “他话里有话,现在我还吃不准自己猜的东西对不对,想听听你这儿的消息。”

  “你似乎一门心思全在公事上,就没想过关心哪个人吗?”坎德哈德突然问道。

  屋里的空气仿佛染上了玫瑰茄的酸味,伊蔻沉默了一会儿,“为什么要关心她呢?求她再把我卖给政客吗?”

  心里似涌起了愤懑的波澜,这郁躁的情绪,还有前一刻脱口而出的话语,让伊蔻暗暗心惊。他明明不是个很在乎自己被如何对待的人,在淬魔匕首时,不就经常遭遇背叛一事吗?为什么那时可以沉淀下去的情绪,现在却翻腾到了明面?也许是他的病情又反复了吧……

  不意间顺了下头发,再抬头瞧向坎德哈德时,只见中校的眉头纠作了一团,“她本来不是这样的人,只是现在太执迷于一件事了……你听说过成大善不拘小恶吗?”

  伊蔻蓦地开始发笑,“拿大小,多少来比善恶的话,是不是只要给足多数人福祉,就可以恣意凌虐少部分的牺牲品了?那你要不要试试看做那少部分的人呢?”

  “你就这么跟罗瑟琳共事的?讲几句话就噎她?”坎德哈德挑了下眉毛。

  “噎她?这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谐音不适宜在某些事上涉足太深,那跟我们的目的不符,也容易折损人员。可她却拉着手下的白麻雀激进行事,还和政客有内幕交易。说起来,我还没给上级回信反映这个情况呢?”

  坎德哈德倏地离开了座位,他在书桌上翻找了一会儿,拿着封信推到了伊蔻的面前,“你看看这封信。”他神情复杂地说道。

  伊蔻瞟了一眼信封,“这信是写给你的。”

  “对,我希望你看看里头的东西,你应该不介意看看罗瑟琳在打什么主意,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样个人吧?这比我说千言万语管用。”

  僵持了一会儿,伊蔻终是接过了信件。那信的封蜡早已被开信刀挑开,里头的信纸一抽而出。伊蔻抖开纸张,一行行娟秀的字迹映入眼里,和罗瑟琳时常拽着的剧本字迹相仿。

  【吾友,距上次通信怕已有一个月了吧。这几日,我常被噩梦惊醒,全是故人离世时的惨景,而我于梦中依然年幼,虽目睹旧事重演却无力转圜。醒后,每每陷入恍惚,感叹自己若不沾斯塔黎的血统,会不会过得平淡顺遂。

  唉,我不应有这思安逸的念头,当初强迫你留在那儿,便已定了决心。一箭既已射出,哪有收回的道理?

  说来,艾拉达处昨日传来消息,会派一人查探退伍兵受不当待遇一事,此举有为政敌设绊的意味,想来上头应是同某方缔结了协约。不过上头派人过来,多少也有制约我的意思,往后一段时间,你我之间的通信往来须减少,但不必为我担心。

  据说来的人会是精灵,有些特别的本事。我猜深居山谷的族人多半想法天真,那人未必不会被我说服,转而助我。吾友,我想我已经知道为何噩梦连连,想来故人在告诉我,时机将至。言不多谈,就此搁笔。】

  看完整封信的内容,伊蔻不动声色地折起信纸,又将东西还至坎德哈德的手里。

  “我看这封信说明不了什么,里面暗示的某些事情似乎也跟我无关。”他本能地避开了中校的目光,脑子里尽是罗瑟琳在只字片语中透露的过往,还有他自己与之相仿的经历。

  人生中的十七年,他是靠复仇的念头支撑下来的,可他的导师却用骗来的一个承诺生生压住了这份执念,磨平了他的棱角。那绵绵的恨意经历千日洗涤都不曾消弭……

  回头再看罗瑟琳,他无意中的质疑与非难不等于也在阻挠她去复仇,在她心里垒砌恨意吗?只是当年的他无法对导师下手,而她对他可没有数年沉淀的感情。

  可即便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?两人立场有别,他必须站在艾拉达那边考虑利弊。

  想通了这一切,伊蔻又冲坎德哈德露出了笑容。他依稀觉得自己分了道魂出去,看着灯火映着自己的牙尖,把那笑脸衬得没心没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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