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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始有终地做一件事——奇幻

第三卷(47)

  夜幕降临,搭在翠鸟庄园里的顶顶帐篷被篝火映染。此时,很多士兵尚未就寝,一张张疲惫、麻木的面庞在闪烁的火光里忽明忽暗,无言地传递着消极的情愫。三年清剿塔博尔地区,足有二年毫无进展的僵持让很多人萌生了被扯走灵魂的错觉。尤其是那些最早参与平叛战争的老兵们,他们经历过最初的势如破竹,出乎意料的惨败和如今无休无止的转移、驻守。曾经日思夜想的家庭已然成了个抽象概念,掏出随身携带的挂坠,打开翻盖里藏掖着的袖珍画像,也只触到心底里的阵阵茫然。

  处在这样的僵局下,只有两种人还会乐在其中。一种是投机分子,他们意图把僵持的战事化作谈判筹码,从而实现个人抱负;另一种则是真正的狂人、疯子,湮灭人性的战争使其无须小心翼翼地隐藏本性,因为处处是肆意饕餮的机会。而眼下,伊蔻已然发觉自己不慎落入了第二类人的手中。原因很简单,像他这样被怀疑为刺客的外人,按理说该被押在审讯椅上,遭受几个人的连番盘问。可现在,笼罩着他的却是地下室里冰凉、陈腐的空气,身旁再无他人,守在屋外的士兵似乎也已离开。

  尝试着舒展了一下身躯,手腕上传来的紧缚感让伊蔻不由得叹了口气。把他丢入“囚室”的家伙看来还在应付琐事,不过那人在临走前却不忘铐了他的双手,把他跟墙上的通风管锁在一块。另外,这屋里的提灯也被刻意带走,若普通人被幽闭于此,或许会因为浓重的黑暗而产生各种臆想。但对他这样的精灵来说,全然的黑暗只是个概念,倒是漫长的等待时刻,让他深感无聊。

  说起来,类似的经历仿佛近在昨日。不过当时的他双脚离地,身上也因为中毒而使不出一点劲儿。更绝望的是,害他的人是他最信任的导师,他斗不过对方,只能任其摆布……

  不经意间想到了克鲁利,让伊蔻的双眼黯淡了些许。他摇了摇头,把毫无益处的回忆抛诸脑后,转而看了看手腕上的锁扣。那个叫菲茨的家伙好像对自己的手段相当自信,可他的这些花招和淬魔匕首的相比,就处处是可钻的空子了。眼下四周无人,正好搞点儿动作。

  伊蔻冷笑着腾起双脚,整个人在翻转中拧起,他侧头去咬手腕上的锁扣,废了番功夫,终于把一条胳膊脱了出来。而当他准备解放另一只手时,房间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,不一会儿就停在了门口。

  “来得再晚一点就好了。”伊蔻颇为无奈地想到。他把脱出来的手腕重新套进锁扣里,刚刚伪装妥当,菲茨便举着提灯跨了进来。

  那军官的衣着不像白天那么整齐,领头开了两枚扣子,喉结在脖颈上滚动着,像憋着股坏水。他刻意提灯去晃伊蔻的眼睛,见伊蔻颇为不适地避让光线,居然咧嘴露出了笑容。

  “麻烦把灯挪开点行吗?我被你们关在这儿都有几个小时了。”伊蔻的话里带了愤懑的情绪,“之前也说过了,我没有害你们的什么军官,干吗非等到天黑了才来人?早点儿把事情弄清楚不好吗?”

  “早一点晚一点其实并不要紧,重要的是话得对路,所以我才给你这么多时间想清楚。”

  菲茨又举提灯朝伊蔻的脸颊贴近,伊蔻本能地扭头躲避,结果被一把掐住了下颚。强光中,他不禁眯起眼睛,睫毛半掩的翡翠色里似乎有了点儿湿气。

  这模样好像叫菲茨更加开心了,他的嘴咧得更开,拇指从伊蔻的嘴角拨到下唇,露出紧咬的牙根,“说说你在想什么吧?”

  伊蔻深深地吸了口气,蹙紧的眉头舒展了些许,“我想……我在想,你们为啥还抓我的同伴,他现在怎么样了?回车队了吗?”

  “居然来套我的话?”菲茨把提灯挂到了一旁,他背着光,神情显得格外阴沉。

  “那人叫艾略特,你那同伴。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顿了顿,伊蔻恍然大悟般地斥问道:“你们前头在审讯他?为什么?他甚至都没去过医护站,一直和车队在一块!”

  “艾略特有没有讲过他以前是做什么的?”

  “当然,他说他当过勤务兵。”

  “喔,勤务兵……他确实当过勤务兵。”菲茨笑得意味深长,“只是他也隐瞒了当过通讯兵的事儿,呵!那可是通讯兵啊,基本不用在前线刀口舔血,只要传递上层的指令就好了……”

  伊蔻怔了怔,在维托斯联邦,通讯兵的含义就是实习军官。现在菲茨话里有话,听意思,赤郡的军制应当与他的出生地相差无几。换言之,艾略特知道的事情比他预想得多?换言之,这个和车队格格不入的退伍兵并非无缘无故地被拖进来的?他背后的人是谁?或者说,是谁在影响他的行为?

  只听菲茨继续说道:“一个当军官的苗子突然装疯卖傻,退出军队,现在又换了重身份混进军营,是不是很有意思?”

  “知道这些有意义?”伊蔻板起了面孔。

  面前,菲茨的神情变得愈加古怪了,“有意义?”他低声重复了后半句话,随后冷不丁地拽住了伊蔻的发辫。这猛然间的一扯,迫使伊蔻仰头暴露出了脖颈。

  “到现在还不明白?你那位同伴,前头可一直咬定了你是刺客。”

  房间里一时静得针落可闻,菲茨从上方睥睨,见伊蔻僵住似的没有动静,又咧嘴笑了,这一回,那根突出牙床的臼齿翻了出来,“怎么不说话了?”他松了松手上的力道,“总算知道自己有麻烦了?就像你说的,他没去过医护站,一直和车队呆在一块儿,而你就不同了……不过,上面更加认可我的判断。”

  “但我能交代什么呢?除了真的没害你们的军官,我没什么可说的了。”

  伊蔻的眼里透出了无助之色,那神情活似个一无所有的乞丐在恳求垂怜。这份以脆弱炮制的饵料终于让菲茨不再踌躇,掠食者伸长爪子勾过猎物,在伊蔻的面前落下阴影。

  “看来长相不赖的,脑子都不太好。”菲茨揉着伊蔻的腰腹,在他颈边呵气,“我白天才说过啊,只要你好好配合,我们就能成为朋友。”

  配合什么?做什么朋友?随着脖子上传来濡湿的触感,伊蔻的心里已经彻底了然。他忽然回忆起艾略特瞧见菲茨时的惊恐模样,现在看来,跟前的家伙肯定做过不少恶事,并曾给艾略特带来了难以磨灭的伤害。他又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一见这军官就心生憎恶之情,想来是对方的目光不善,让他嗅着了兽性。

  至于现在的状况吗……伊蔻在心里暗叹了口气,早在二十岁以前,他就对这类遭遇彻底麻木了。不过……戏总得演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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